这是江如歌连续加班的第三个晚上。五六月,正值转季,是流感与过敏多发的高峰时段,这下可苦了刚转正的江如歌。
在今年新一批刚从医学院毕业的新手们里,统共也就没有几个本科生,在这些人里头,江如歌算是他们之中最出挑的。其实对于这些刚毕业的新手医生们而言,被分配到各大医院的工作岗位上进行实习的日子里,总免不了替主任医师们打打杂,临床学习学习等。然,对于曾在医学院里广受青睐的全优尖子生,以及目前医院系主任们眼里听话懂事、颇具天赋、吃苦耐劳的好苗子——江如歌而言,那些枯燥无为的工作可绝不会出现在她的医学生涯里。在今年的就医高峰工作日中,江如歌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医院的“重用”,成了加班加点的第一人选。
作为医院唯一一栋二十四小时工作的诊楼,急诊大厅还攒动着些零星的患者。他们大多都是换季的流感病人,咳嗽、喷嚏间往来传播着无孔不入的病菌,以至于这些天里,急诊大楼里的小护士总不时的配合着清洁阿姨对整个大楼上下进行消毒杀菌的工作。这样一来,本就潮闷的急诊大楼,再加上浓郁厚重的消毒水味,让来往急诊大楼的人们鼻翼间都充斥着异样的怪味。
“我去,办公室又就剩我一个了……”刚结束了急诊室的工作,江如歌扯掉了脸上的口罩,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回到办公室。进门时,她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靠!又要打车回家了!”
一个人的办公室在深夜里寂静得可怕,白炽灯下敞亮的办公室里间隔断续地响着键盘敲击时发出的脆声。睡眼惺忪的江如歌在几番挣扎下完成了最后一份报告,并及时存了档上交给了主任。一系列熟稔又流利的动作后,她才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吁了口气。其实,江如歌也是个“爱惹事儿的主”,明明在上交了病例报告以后就可以背包走人,职业操守心极强的她还非得将整个急诊大楼上上下下跑个遍,确认每一位还逗留在急诊室的病人们安然无事后,才肯回办公室拿包回家。
陪着急诊病房里刚做完手术、麻药劲儿后疼得睡不着觉的老大妈聊了会儿天,又哄了哄因为高烧感冒夜里闹觉、还在吊盐水的小男孩。这么林林总总一套下来,已是凌晨四点半,江如歌才算是结束了漫长的加班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了楼。她在医院的员工食堂里觅得剩下的两个冷包子,委屈巴巴的样子看得食堂阿姨都有些不忍心,将自己手里还没来得及开封的黑米粥也一并递给了她。
抱着温热的黑米粥和冷包子,江如歌近乎精神散漫的走出医院大门,却仍和门口的保安叔叔笑着说了早安。
江如歌真的是很好看的孩子啊,明净的笑容晃得保安叔叔直发愣,下意识的目送,也同时目睹了江如歌刚一秒还笑嘻嘻下一秒却立刻目光无神的变脸模式。
五月末,昼长夜短,黎明的曙光早已赶在整个城市苏醒之前照亮了每一寸土地。清晨的阳光有些清冷,空气中得以饱和着露水厚重的湿气。闹市街头的车辆极少,街上行人更是寥寥。可能是衣着太单薄,也可能是不太习惯冷淡的环境,江如歌一边赶回家,一边下意识裹紧了外套。
“什么嘛……”虽说天已蒙蒙亮,可这个时间点里城市还算是在安眠。除了偶有清风拂面外,街上简直静得可怕。江如歌五官几乎皱在一起,抱着早餐的手臂又向内收紧了几分。她一边加快步速,一边用极小的声音埋怨,“越走越瘆得慌……”
才走出两个店铺的距离,她的步子突然止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江如歌呆在原地足足愣了近半分钟。只见她纠结踌躇了良久,才急急掉头,折回刚刚走过的路。她最终停在了那个丁字路口。街口的邮筒后一定靠坐着个人,从正面看,隐约可见半个身形。深吸了口气,江如歌将装着早餐的塑料袋扎好套在手腕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哆哆嗦嗦地靠近邮筒。
直到江如歌走到了邮筒背后,直到江如歌看到了邮筒背后的人。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没有看错。
那一天,就是江如歌和江淮,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应某政坛雇主要求,在深夜里对其对立阵营的政客给予了致命的打击后,江淮的账户上又多了一笔沾染着血腥的酬金。
江淮生得俊朗,五官精致得不像话。高挑的身材虽有些清瘦,但比例极好,算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置身于黑夜里,一身黑色风衣的江淮就像为黑夜而生的王者,带着满身的戾气与孤傲,锐冽逼得人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由于常年三餐不定,江淮有较严重的胃病。夜间高警觉的工作,待放松下来后,胃竟一时难以自调,绞痛得厉害。随意找了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江淮就着街头的邮筒靠着坐在地上闭目休息,自然也并没有在意身边的环境。
其实,江如歌的脚步声江淮在她第一次经过时就已经留意到了。
作为一名杀手的警觉,当江如歌第二次折返时江淮也已经做好了绝对的全副武装,即使是在自己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也要在自己遇袭时精准出击。可是,这一切,江如歌是绝对不知道的。在江如歌的眼里,本就肤白的江淮被胃痛折磨得脸又惨白了几分,虽露宿街头却总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贵气,如此一对比,竟有些惨淡的意味。有一瞬间,江如歌甚至想要伸手抚平江淮额头的川字。
“喂……你,你还好吗?”江如歌见状赶紧蹲下身,当她的手刚触及江淮的衣袖时江淮突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毫无征兆的相撞,吓得江如歌一连向后退了好些距离,几番踉跄后这才稳住了身形。在站稳了步子后,江如歌满是羞赧,赶紧移开了视线,“你……你哪里不舒服?”
倏地睁开眼时不自觉带上了冷冽,直到江淮定睛,这才看到了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江如歌。干净的日常服飘着淡淡的肥皂香,深棕色的发乖顺服帖,鼻梁上架着的金属圆框眼镜下还能隐隐看到两个黑眼圈……这是哪来的小白兔?看见江如歌明显被自己吓到,江淮紧锁的眉头下意识又深了几分,眼神却缓和了不少。他动了动漂亮的唇,终还是没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江如歌愣神的时候,江淮已站直了身体掸着身上的灰尘和褶皱。仍半蹲着的江如歌下意识抬头,逆着光的江淮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圈光晕,淡淡的铺在他周身,暖化了他本来清冷的轮廓,险些看呆了江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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