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妖还装什么清高”
--“说了多少次,我是半仙”」
「面那位医师先生今日来得有些晚了。
鹿洺半阖着眼靠在石栏边,听白发的年轻人道一声“得罪”,便搭上他腕上的脉搏。凝神静默了半晌,年轻人收回手,开始从随身的药箱里一件件拣出药材来。
“劳烦你费心,”鹿洺看着眼前人借着月光辨认药草,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只是……”
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我……并非寻常恶疾,更非常人所能医治,实在不必在我这将死之人身上白费功夫。”
年轻人翻检药箱的动作顿了顿,随机抬起头来,一板一眼道,“《灵枢》曰:‘疾虽久,犹可毕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
鹿洺不置可否,只抬头看向石栏外的疏朗月色。
荒山的月色向来很好,今夜尤其如此。银霜满地,碧影重叠,夜风徐徐拂过,于是翠海潮生,满山窸窸窣窣,间或一两声惊鸟飞鸣,转瞬又归于平静。
“这样好的月光,倒叫我想起一位故人来了。”」
「确切地来说,其实不止一位。
那时他还不是半妖之身,胸中也尚有武林人士的一腔热血。一切的开始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他有一个醉心武艺的知己,认得一个沉默而木讷的孩子,身边有快意恩仇的侠客,也有笑里藏刀的小人。
江湖人声鼎沸,乱世群雄并出,桃李春风,江湖夜雨,共同织出了他最鲜活分明的一段记忆。
可世事无常,一眨眼的工夫,把酒言欢的知己化作冢中枯骨,木讷的孩子成了寡言的少女,悬已久的武林盟主之位终于坐上了人,却不是他们盼过的那位。
再一转眼,盟主的位子上换成了漂亮的姑娘,转瞬又昙花般凋零,而就在不久前,他认得的那个孩子才死在她剑下。
短短十数年,荒唐得像一场大梦。」
「他也确实做了一场大梦,当他混混沌沌地从三途川醒来,看到死去多年的孩子站在面前,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十数年前。
但他立刻就知道不是了——年轻女子模样的人影在面前飘飘荡荡,却显不出实感来。他抬起一只手,清楚地看见上面缭绕的怨气与恶念。
还认得我吗,他想开口,嗓音却干涩得不似人声。那孩子本已举起了剑,思忖了一阵,却又把剑丢下了。
“你走吧,”她说,混着鬼魂特有的空灵与幽凉,“师父说了——若你能活下去,便好好活着罢。”
那孩子走了,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好好活着——对原本的他来说自然不难,如今倒竟是奢望了。
他返身看了三途川一眼。
幽谧,深邃,无光。作为沉眠之地倒是很合适。
他纵身而下。
意识逐渐归于黑暗。」

(这可是鹅鹅特意为我造的三途川的景!我dlc不全,鹅还帮我拍照!鹅鹅yyds@超进化企鹅 )
「如今他早已不在三途川了。不知哪朝哪代,朝廷派出天师来捉拿世间妖邪,他半梦半醒间仿佛是叫哪位大能擒了,睁眼见到的却是一群闹闹哄哄的小辈。他懒得挣扎,任由他们闹哄哄地将他关在了这处荒山的囚室里。
这一关,便又是不知多少年。
荒山是真的荒山,鹿洺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见过人烟了。偶尔有鸟雀落在石栏前休憩,便是他能接触的仅有的活物。
难为他能从野史断章里挖出自己这一号人物来,又一路找到这里。初见年轻的医师时,鹿洺这样想。
那便遂了他的心愿吧。鹿洺从石栏后坐起来,清一清干涩的嗓子。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